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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雛龍淩風雨,廟堂和歌糜 第861章 大殺戮和大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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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修也圓瞪雙眼,火山!?這可只在古籍以及洋人的記述裏見過,沒想到還真有!

孟松海接著又說到當地的土人,穿著稻草編織的衣裙,扭腰擺臂,在激烈的鼓點節奏中起舞,格外有味。若是能看到飛天藝坊的姑娘們跳那種舞,死了也值……

編修吞了口唾沫,終於問起了正題:“那島在何處?總領取了個什麽名字?”

孟松海道:“自定海向東,大約一萬七千裏,快船二十天就能到,至於名字……當地人把那個群島叫夏威夷,最大的島叫火奴魯魯,我這人懶,就沒改名。”

編修再吞口唾沫,一萬七千裏……

“那海軍和大洋艦隊準備如何處置……夏威夷?”

夏威夷還沒公之於眾,畢竟是海軍的發現,所有權就歸屬於海軍,怎麽處置還得看海軍的意願。編修這問題已經超越了他此來的目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

孟松海道:“這些事你知道就好,別寫進檔案裏。蕭老大說了,那地方就是大洋艦隊的新家,未來大洋艦隊得把總部搬到那去。”

沒理會一臉訝異的編修,孟松海苦澀地道:“大島上確實有上佳的港灣,足以停上百艘戰艦,可大洋艦隊搬到那裏去幹什麽?撈魚嗎?”

編修臉色轉為同情,沒錯,大洋對面是東洲,除了英華人,就只有西班牙人,南洲是南洲,北面是通到冰洋的羅白海峽。把大洋艦隊丟到大洋中心去,有什麽敵人可對付呢?西班牙人?不列顛海軍都在天竺被痛毆致死了,西班牙人還敢伸手大洋?

孟松海自我安慰道:“其實那裏養老還真是不錯……”

聖道二十年,西元1738年,大洋艦隊探索隊發現了夏威夷。對他們的皇帝來說,這只是意料中的發現,而蕭勝對孟松海的交代,則是皇帝早早就傳達給蕭勝的命令。南洋是英華衛生間裏的澡盆,印度洋是家宅外的排水溝,而大洋則是家宅裏的游泳池。

此時英華已把北美西海岸圈為自己的家宅地,盡管籬笆還沒紮穩,但這座游泳池得提前霸住。孟松海對編修講述著夏威夷風光時,肚子裏還同時轉著總帥部下達的絕密軍令,盡快統治夏威夷,將其建為軍事基地,為此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想到槍炮齊鳴,夏威夷群島染滿那些土人的鮮血,孟松海就覺毫無成就感,同時暗自腹誹下達命令的範晉和蕭勝越來越沒人性。

“那些土人該怎麽辦?可不能再像南洋那般大開殺戒啊,我們英華終究是立天人三倫之國,凡事得講仁義。”

孟松海正轉念,編修卻主動提到了統治夏威夷的話題,言論也跟這家夥的書生心性完全一致。

孟松海可有可無地問:“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咱們只是閑談,盡可暢言。”

編修張口就來:“聽總領言,該地還各島分踞,互不統屬。總領大可扶起一支土人,讓他們一統夏威夷,咱們英華居於幕後,什麽利得不到?”

孟松海呆了片刻,懶懶臉色轉為殷勤笑意:“先生所言極是,呃,願不願來我們大洋艦隊,我以中郎將參事相待?”

編修壓住激動,矜持地道:“到哪都是為國效力嘛,總領太客氣了,中郎將……是幾品?”

如同去西洋艦隊采訪的國史館檢討被胡漢山挖到西洋,去西洋大都護府采訪的學士被賈昊抓為參事一樣,這一年,國史館也在流血……

不過派到西域大都護府的國史館檢討卻沒留下來,倒不是吳崖沒挖他,跟西洋艦隊乃至西洋大都護府一樣,攤開一大堆事,這裏也人才奇缺,一張草紙都有它的用處,只會舞文弄字的書生也有價值。可該檢討所帶的課題組沒一人留下,全都是被嚇破了膽子。

十一月,檢討帶著課題組到達沙洲,此時西征大軍的前鋒已過安西州,跟準噶爾人在星星峽打了一仗。征西大軍北路軍前軍都督是盤石玉,帶著兩師人馬和龍騎軍陳松躍所率的一師騎兵開路,準噶爾人兵力不足,被打得大敗,丟下上千具屍體往哈密退去。

但盤石玉卻沒繼續西進,不僅是後方人馬和補給還跟不上,整個征西大軍的大後方都出了問題。

寧夏出了亂子,寧夏馬家分裂,帶著若幹不願投向英華的頑固宗族聚兵反抗。最初的緣由據說還跟天廟有關,這些強硬派堅決不同意天廟入寧夏,溫和派的阿訇去勸說,還被他們當作叛徒處死。寧夏一亂,陜西一些死硬派教民也開始聚會,密謀反亂。

課題組到沙洲的時候,正趕上吳崖部署鎮反行動。

“這不是殺雞儆猴,是雞猴一塊殺了!”

吳崖的命令總結起來就是這個意思,他這魔頭殺人為的就是殺人,殺人能解決問題,那就殺個幹凈……

但凡不允天廟入駐者,殺!

但凡阻攔天廟布教、結根、行善等事者,殺!

但凡傷害天廟中人,殺幹凈!

條條款款眾多,部下們將其簡單化為一個標準,外族信什麽教不管,只要排擠天廟,就是死罪。而漢人麽,不入天廟,就是死罪。即便現在不處置,也掛在了黑名單上。

國史館的書生們置身大都護府,滿耳聽到的就是一個“殺”字,今日殺了多少,明日還要殺多少,一個個膽戰心驚。

領隊檢討終於再難忍受,乍起膽子求見吳崖,就此事提出了疑議,說其他族人還是其次,可漢人都是血脈同胞,怎能妄起刀兵,大肆屠戮呢?

吳崖反問:“漢人?他們不拜天地,不拜祖宗,別人要拜,他們還要動刀兵,他們真是漢人?”

檢討爭辯道:“不管他們怎麽作,我們先得捫心自問,行事要問心無愧啊。”

吳崖昂首道:“我無愧啊,我就是陛下手中的刀,天生就為殺人。陛下把我這把刀擺在這裏,難道是要我光施仁義的麽?”

檢討嘆道:“大都護就不怕有損天和,遭了天譴麽?”

吳崖低沈地道:“只要能殺出一片清靜天地,有什麽天譴,我都擋著!”

見檢討還想說什麽,吳崖沈聲道:“我吳魔頭從南洋殺到西域,滅過國,滅過族,就少滅教之功了。這些人敢跳出來,正好!”

他目望西方,語氣無比堅定:“我是凡人,等再覆了西域,這一世之功怕也登了頂。古往今來,哪位將帥還能及我?到那時再遭天譴,這一輩子也值了!”

在這股浩瀚而淩厲,幾如巍峨山巒的氣勢逼壓下,檢討再說不出話來,而他並沒有註意到,這魔頭眼角裏還含著一股潤意,魔頭正在回憶著當年跟他的四哥兒一同仰望星空時的情形,從那時起,他覺得自己就已不屬於自己,屬於四哥兒所開創的偉業,天譴……他要代四哥兒,受下所有天譴。

寧夏和陜西的回亂拖慢了西征的腳步,但卻算不上什麽大麻煩。有吳崖這等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頭在,部下又都是信天奉祖的天刑社和聖武會成員,下狠手沒有太多顧忌,來自青海和漠北漠南的蒙古騎兵也樂於向異教徒揮下屠刀。到西域大都護府記述西征事的國史館成員轉而擔負起記錄鎮壓寧夏回亂之事,太多不堪言的史料都被無奈地抹滅,誰讓這裏還是西域大都護府的軍管地,而那些人又那般不知死活呢。

聖道二十年,寧夏回亂,後世人稱西征大軍至少殺了二十萬人,可國史館的書生們隨手抹掉的數字都不止這麽多。吳崖在回憶錄裏更自豪地宣稱,這一輩子,他原本立誓殺百萬人,而寧夏回亂之後,他改了誓言,要殺五百萬……

西征的腳步雖被寧夏之亂拖慢,但大軍匯聚的速度反而加快了。英華在討伐準噶爾的檄文中號稱出兵五十萬,這個數字當然是虛的。實際兵力不會超過二十萬,而且還包括仆從軍。

西征戰略是分為南北兩條路線,分兵步步進逼,同時集結羽林軍和龍騎軍這兩支精銳,用作決戰主力。準噶爾想要反守為攻,不管攻擊哪一路,該部兵力都能堅持到主力趕到。

在此戰略下,仆從軍的地位就水漲船高。他們分守各路,替英華節約下兵力,就得真正起到阻滯準噶爾人的作用,這就要求他們具備起碼的戰力。

“難道我們日本軍還比滿清韃子還弱嗎?”

十二月,西征大軍終於再度向西挺進,盤石玉和陳松躍進逼到哈密,而補給線中轉重鎮天生墩裏,日本師統制島津義規正發著牢騷。四座中轉據點裝下了整個師八千人,還塞了二三百門火炮,這是天朝極度不信任日本師的戰力啊。

當準噶爾騎兵出現在警戒哨的望遠鏡裏,密密麻麻鋪滿了地平線時,島津義規不僅沒有畏懼,反而因極度喜悅而渾身顫栗。

“為天朝而戰——!”

島津義規拔刀呼喊,拉開了西域大戰的序幕。

安西州,征西大軍北路軍大都督方堂恒接到天生墩激戰的戰報,禮貌性地征求了大都護府日本參事高橋義廉的意見:“貴軍能堅持得住嗎?需不需要中軍加快速度?”

高橋義廉啪嗒一聲,踏步行禮道:“請大都督以軍機為重,不必特別照顧我們。能為天朝覆西域,這是日本武人的無上光榮!我們已經發誓,在這片土地上,即便流盡最後一滴血,我們日本武人也決不退縮半步!”

方堂恒抽抽眼角,拍著高橋義廉的肩膀,大聲道:“好!好!天朝絕不會忘記你們的忠義!”

星星峽,大隊人馬正在開進,北路軍中軍都督岳超龍與南路軍前軍都督岳鐘琪立在峽谷之中,看著身著紅衣的兒郎們踏入西域這片天高地廣之地,心中激蕩不止,一時無語。

岳鐘琪眼眶發熱地道:“覆漢唐故土,為國爭利,這才是武人該有的忠義!”

岳超龍道:“老侄兒,咱們兩把老骨頭都丟在這戰場上,也值了啊。”

岳鐘琪昂揚地道:“我還想著看看怛羅斯的古戰場呢,到時你可別不在了啊。”

叔侄倆放聲大笑,笑聲越過星星峽,回蕩在西域這片蒼茫古地。

第十六卷 雛龍淩風雨,廟堂和歌糜 第862章 法蘭西的委屈和大清的創新

“帝國正迎來戰爭時代!而我們為戰爭供奉了什麽?沒有!皇帝陛下想要的發火藥,我們努力了十多年,現在還沒有下落!這是我們的恥辱!是我的恥辱,也是所有人的恥辱!我們如果能完成這項研究,帝國將所向無敵!唔……帝國本就所向無敵,可我們能讓帝國軍隊的犧牲大大減輕,可瞧瞧我們,這十多年來,我們到底作了些什麽?”

西洋、天竺和西域的戰事煮沸了一國人心,也讓英華武人揚眉吐氣,但在南京羅浮山的天道院化學研究所的會堂裏,人人都滿臉愁容,正聆聽著他們的山長用腔調怪異的華語高聲訓斥。

“這十多年,我們成了小商小販!肥皂、火柴、燈油,我們這些高貴的煉金術士,卻在繞著小市民的屁股打轉!哦,還不止屁股,我們某位可敬的先生,花了三年時間,研究怎麽用橡膠制造混元套……”

山長金發碧眼,竟是一個老外,此人正是十二年前來到英華的法蘭西化學家陸盛諦。這十多年下來,陸盛諦以歐羅巴系統而細致的分析方法獲得了上層和同僚的認可,將歐羅巴科學分析體系引入英華的同時,也獲得了英華豐厚的回報,以洋人之身出任天道院化學山長是其中最顯赫的一項,但陸盛諦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榮耀還是他所獲得的“朝散大夫”爵位。

羅浮山之人都已習慣了陸盛諦的狂噴,說到混元套和橡膠的不解之緣,大家還發出了暧昧而慨嘆的低笑。正是那位色心飽滿的研究員在橡膠上動腦筋,而且上天也降下運氣,讓他“不慎”把試驗中的橡膠混元套坯子丟到了硫氣熏蒸爐裏,結果發現被硫氣熏蒸的橡膠在硬度和拉伸度上有顯著提升,因此橡膠的適用範圍也大大擴展。那位研究員不僅獲得了當年的“天道獎”,還如願以償地得到混元套生產廠的優惠:終生免費提供混元套。

橡膠用在混元套上只是旁枝末節,車輪、機械閥門等無數領域因橡膠的改進而獲得全面革新,各類橡膠管在醫療、民生、工業、軍事上的應用已無處不在,南洋橡膠樹種植園的面積每年都在翻番。也正如橡膠的改良一樣,化學研究所的諸多成就都是無心偶得,大多用來造福尋常的社會生活了。

陸盛諦的狂噴幾乎抹殺了化學研究院在這十多年裏對英華一國科技騰飛所作的貢獻,除了科學分析方法之外,化學研究院發現了大量新的化合物,還完善了硝酸、鹽酸、硫酸、純堿等化學基本物的制備工藝。同時利用酸堿化合物,改進了金屬冶煉、造紙、印染、印刷等多個行業的工藝。就在前不久,研究所剛剛完成鎳的冶煉研究,跟鋼鐵研究所一同著手進行鎳銅合金冶煉的工藝研究,準備用鎳銅合金鑄造小額貨幣,替代傳統的銅錢。

化學研究院的這些成就從未被忽視,皇帝通過中廷,國家通過將作監一直在關註和肯定研究院的工作。每年大把的研究經費和高額課題獎金,也刺激著研究院不斷推陳出新,研究陸盛諦嘴裏所謂“小商小販”的技術。

可陸盛諦噴得對,研究所一直心懷愧疚,皇帝交下的課題:穩定而可靠的發火藥一直沒有面世。而更遙遠的研究,比黑火藥威力更大的火藥,除了一些跡象的苗頭,也遲遲難以進入實用性的研究階段。

聖道二十年將過了,如陸盛諦所說,帝國正在全面大戰,如果研究所還不能在戰爭中證明自己,皇帝和帝國說不定會考慮改革目前的科研模式,比如說,讓那些已經有相當規模的民間化學廠,以及各家學院化學系的人馬也參與國家課題,這對一直衣食無憂,游手好閑的研究所來說,還真是重如泰山的壓力。

“擴大硫化物的研究範圍,硫路線必定勝利!”

“黃磷路線還可以進一步改進!這是目前看來最有希望的方向了!”

“雷汞路線是正確的!只是純度問題需要解決,我們必須找到進一步純化的途徑!”

陸盛諦揭了研究所的瘡疤,三個分支課題組都跳了起來,聲張自己的正義。

陸盛諦並非天才,在法蘭西時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化學家,他的專長依舊在科學分析方法和實驗室體系。他將這兩套東西帶到英華後,英華本土培養起來的化學家才是真正去接蘋果的人。

他們的皇帝後知三百年,甚至比三百年後的化學盲還懂得多一些,不僅隨口道出了“雷汞”這個名詞,甚至還知道用硝酸與水銀反應獲得硝酸汞,再與無水酒精化合得雷酸汞,也就是雷汞。

可從硝酸到無水酒精都還是實驗室產品,先得解決原料的工業化,才能談雷汞的工業化。同時這個流程所得的還是灰雷汞,要保證軍用級別的可靠性,還得再進行純化得到白雷汞,這就非皇帝所知了。

因此這個概念皇帝雖然在十多年前就拿了出來,化學研究所依舊沒能變成工業制品,研究中遭遇到一系列挫折,還讓研究所不得不同時進行幾條路線的研究。

“我們需要盡快看到成果,不能再廣種薄收了,既然雷汞路線只剩下純化的問題,研究所就該把所有資源都投入到這條路線上。先生們!這是團結一心的時刻,我們不能再只考慮個人的榮譽和利益!”

陸盛諦要拼了,研究所的化學家們也齊了心,不拼真不行了,陸盛諦的方案獲得了研究所一致認同,戰爭是科技第一推動力的法則再一次得到了驗證。

讓陸盛諦如此搏命的原因不止是戰爭,還有歸屬感。

他正面臨將作監總頭目田大由的“政治審查”,原因是法蘭西人在天竺正扮演著不光彩的角色,他必須拿出實際成績,來消除田大由對法蘭西人的懷疑。

“弗勒裏那頭蠢豬,準是被不列顛佬給忽悠得敵我不分了!”

想到自己的處境,陸盛諦就滿肚子氣,整日腹誹著法蘭西首相弗勒裏。

這事源自於第三次錫蘭海戰的收尾事宜,不列顛人大敗,退出了印度洋,在可預見的未來,估計再沒力量跟英華爭奪印度。即便不列顛人發了瘋,要派出一半戰列艦來印度洋,面對規模相當的英華海軍,也是沒一點勝算。

不列顛政府被這場戰敗震驚得啞口無言,除了趕沃波爾下臺之外,根本來不及對英華作出什麽回應。但已丟掉落腳點的不列顛東印度公司卻反應神速,幹了件缺德的事,或者說是早就作了這一手準備,他們把法蘭西人賣了……

不列顛東印度公司通過公司特使波普爾的私人渠道,向英華通報了不列顛政府與法蘭西政府的非正式合約,不列顛東印度公司跟法蘭西東印度公司更有正式的合作協議,那就是雙方攜手抵抗英華對印度的“侵略”,在此基礎上,雙方瓜分印度。

不知道是不列顛人忽悠技術太高,還是法蘭西人當時正為波蘭王位戰爭焦頭爛額,希望與不列顛人保持一定的和平狀態,或者是法蘭西首相弗勒裏對英華始終不開放羅馬公教的宗教政策不滿,如果再讓英華獲得整個印度,廣布福音的腳步就要在亞洲大步後退,羅馬教廷也將對身為紅衣主教的弗勒裏施加更大壓力,總之……法蘭西人不顧跟英華多年的友好交流關系,以及在印度已經達成瓜分協議的事實,悍然準備跟不列顛人一同驅逐英華。

可惜,不列顛人失敗得如此徹底,法蘭西人還沒將背叛實施,就被不列顛人轉手賣了。

第三次錫蘭海戰後,法蘭西人樂顛顛地要去“收覆”馬德拉斯和聖大衛堡,卻被當地高掛的血紅雙身團龍旗阻止。當時賈昊等人還不知道法蘭西人跟不列顛人的密謀,只是純粹基於“誰付出誰獲得”的法則行事。而當法蘭西人嚴厲指責英華違約的時候,西洋大都護府才收到不列顛人的情報,暴跳如雷的胡漢山帶領二十艘戰列艦和兩營伏波軍逼壓法蘭西人在印度的老巢本地治裏,要法蘭西人“給個說法”,法蘭西人才慌了陣腳。

法蘭西歷史書上有一場本地治裏海戰,誇耀印度洋艦隊以弱敵強,擋住了賽裏斯人數倍於己的進攻。可在英華史料中,本地治裏海域所發生的戰鬥不過是一場小小“沖突”,六艘法蘭西戰列艦企圖奪港而逃,被英華戰列艦打爛一艘,餘者再不敢動彈。

雙方在印度洋的沖突很快波及到了政治和經濟領域,在華的法蘭西人都被嚴密監視,並被要求接受定期審查。

這就是陸盛諦的煩惱來源,為此他開始認真地考慮,是不是該把法蘭西國籍換成賽裏斯國籍。

“可我終究是法蘭西人啊,我愛我的國家,愛我的民族,我怎能更改自己的國籍呢?”

夜晚,陸盛諦執筆躊躇,他正準備寫入籍申請,但腦子裏閃過這樣的念頭,原本輕飄飄的羽毛筆就如鉛條一般沈重。

人是有國界的,科學是沒有國界的,再說了,國籍不管怎麽變,也改變不了自己屬於法蘭西民族的事實……

“為了科學!為了全人類!”

陸盛諦的思考沒有持續太久,之後毅然落筆,眼中還閃動著自我感動的淚光。

法蘭西人陸盛諦毫不糾結於自己的國籍,而在北方,寒冬十二月的紫禁城裏,正進行著一場糾結難解的大辯論。

“以農為本是華夏歷代祖訓,也是我大清根底,血可流,頭可斷,祖宗之法不可變!”

“不變法,連供祖宗牌位的地方都要沒了!”

“一面讀著聖賢書,一面行著禽獸事,這怎麽可能呢?國人之心該怎麽自處!?”

“考慮國人之心幹什麽?就只需要考慮滿人……不,棟梁之心!漢人禮教不過是咱們滿人用來粉飾一國的東西,你怎麽說著說著,連自己都信了呢?”

乾清宮正殿,十歲的嘉慶皇帝怯生生地端坐在龍椅上,看著殿中王公大臣們爭吵不休,吵得不可開交時,小皇帝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身後。身後兩面珠簾高掛,各自遮住了一個身影。

居左珠簾裏,慈淳太後一直沒發聲。

爆發這場爭論,她早有預料。大清全面轉向,以工商立國,攀附英華工商,以求自保,這種就不是她一句話就能完成的。國中保守派不斷跳出來反對,甚至在朝堂上也開始匯聚出一股清流派的勢力,以道學禮教和聖賢正統,抗拒大清轉向。

此時茹喜才品到掌握一國權柄的感覺,寢食難安,但又食髓知味,就如福壽膏一般,讓人難以割舍。

見殿中吵鬧已有變成毆鬥的跡象,茹喜嗯咳一聲,盡管低若蚊蠅,滿殿卻瞬時寂靜。

茹喜悠悠道:“國策要與時俱進,大義也要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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